专栏 比较・类推・相对化#

《思考的整理学》(外山滋比古 著)被誉为东京大学与京都大学生活合作社中最畅销的书籍之一,其中所记载的思维方式,不仅在学术研究中,在日常决策中也极具参考价值。我在学生时代曾深入研读此书,并结合《初识结构主义》(桥爪大三郎 著)中的观点,逐步形成了自己“比较、类推、相对化”的思考方法论。

关于“比较”与“类推”,我在第4章以遗传学为例已作充分阐述:通过比较酵母、线虫、果蝇、小鼠乃至人类等不同物种,我们可以洞察生命背后本质性的规律;而若Sir2基因在酵母中的激活能延长寿命,那么我们亦可类推其在其他生物中可能产生类似效果——这正是“类推”思维的体现。

那么,“相对化”又指什么?它是一种始终保持批判性审视的自觉:即使你通过比较与类推得出看似确定的结论,也需意识到其并非绝对真理。与此同时,“相对化”也暗示着某种绝对本质的存在。它强调,与其因犹豫不决而停滞不前,不如迅速建立一个即使带有前提条件的临时结论或假设。通过高速运转“比较-类推-相对化”这一思维循环,我们便能更高效地逼近事物的本质。

以我曾全身心投入的东京大学医学部美式橄榄球部“SCORPIONS”为例。对我而言,那段经历的本质并不仅在于社团活动本身,而更在于它是透过体育活动去把握“人类本质”的一种智识与精神实践。我的同学与后辈们,不愧是一群成绩顶尖、思维敏锐的人:他们能言善辩、行动力强,视角独特,意见冲突也时有发生。

追求本质的并不止我一人。我选择从古代历史中寻找那些纵贯千年仍未曾改变的“人类本质”;而我的同学则深入近现代历史,从中探求直至当代依然延续的人性逻辑。我们各自在自己的语境中实践着“比较”与“类推”,虽然得出的共识是“应当向历史学习”,但实践路径却截然不同。正是通过将自身方法“相对化”,并在交流中相互审视,我们的理解才得以不断深化。

再举一例。身为东京大学医学部的毕业生,我内心怀有一份自然的自豪,但与此同时,我也清醒地意识到这所学校的局限。这引发了我对东大“特色”与“身份认同”的深入思考。

庆应义塾大学、早稻田大学等私立学府,往往能将创始人的理念代代传承,形成鲜明的精神谱系。而东京大学的定位,则更多反映着历任校长所处时代的思潮。尽管每一任校长的言论都充满感召力,但若以百年为尺度俯瞰,其轨迹也不免被解读为一种“机会主义”。如今,“志在卓越”成为东大的宣传口号,但这在我求学之时并未出现。对于当时正苦苦探寻自身“医疗观”与“社会观”的我而言,那些校训清晰、精神核心明确的私立大学,着实令我羡慕。

为此,我曾尝试通过与父亲的对话探寻家族的信条,却未能获得满意的答案。最终,我将目光投向了我的初高中母校——洛南的校训。它承袭自空海大师的“三皈依”:

皈依佛:即尊重自我,向内探求;

皈依法:即探究真理,恪守正道;

皈依僧:即奉献社会,关怀众生。

从学生时代到实习医生,从外科生涯到如今经营诊所,直至面向未来,“三皈”始终是我立身行事的准则。它或许并非绝对的真理,但就我目前的体悟而言,这传承千年的智慧,其力量依然无可替代。